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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水的渴望 史新慧/文

  • 高阳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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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0/11/18 13:21:50
  • 来自:河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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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年间,我们这个地方并不缺水。  麦收过后,场光地净,夜晚,一轮皓月当空,打麦场上,背靠着滑秸垛的老人们,便捋着银白的胡须开始讲古:我们小时候,麦子刚割回家,山里的水就下来了,官道以西,一片洋泗江,平地水没小腿肚子,有水就有鱼,一脚踩下去,有时脚窝里就能摸出鱼来,鲤鱼、鲫鱼、草鱼、泥鳅什么的有的是……月光下,老人银须抖动,两眼放光,眼前仿佛鱼跃水面,虾戏浅滩,又回到了捞鱼摸虾的少年时光。
  老人们说的不假,那时雨多,一到雨季,往往形成连雨,一连几天哗哗大雨下个不停,山洪也随意下泄,在村里一些老文书上常见“年年被水、岁岁成灾”的记载,人们只能一水一麦,种一季麦子,收了后就不再种秋庄稼,种了也没什么收成。那时,我们这里也是沟壑纵横,河水奔流,以我村为界,以北的村庄一律冠之以“桥”,有“一溜儿十八桥”的美誉。据说,当年白洋淀的淀边离我们只有二三十里,想必我们这里也是一派水乡风貌。
 到我们小的时候,水没了,可沟渠还在,不少的石桥还依然横跨其上,诉说着往日的辉煌与气派,每个村里都有一些大坑,断断续续地勾勒出河流故道,坑里芦苇丛生,微风吹动,摇曳出些许水韵风情。我们村就有三个大苇坑,每年春天,尖尖的芦苇芽便钻出地面,到了雨季,浑黄的刷街水蓄满大坑,芦苇也长得亭亭玉立,夜深人静,阵阵蛙声传来,扰得久久难以入睡。第二天一大早,我们就呼朋引伴跑到坑边,先下到水里撅几根挺实的芦苇,在顶端挽个套,便在岸上或水里去套青蛙(我们这里叫蛤蟆),其中一种气性特别大,放在地上那小棍儿敲她的背部,一会儿,白白的肚皮就气得鼓鼓的,像个圆皮球,我们称之为“气蛤蟆”,这时,胆大的上去一脚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很响也很脆,现在想来真是罪过,那时却很开心。如今,水少了,青蛙也绝迹了,再也听不到那阵阵悦耳的蛙声,这也许是对我们当年恶行的惩罚吧?
  小时候,母亲经常念叨,63年,我们这一带发过一场大水。那年先是大旱,后来说下雨就几天几宿不睁眼,那天,人们去村西挡埝,远远地看见一房多高白花花的水头立着就冲过来,人们调头往回跑,刚进家门大水就跟了进来,接着就是此起彼伏“轰隆隆”房倒屋塌的声音。母亲说,我们房西边的道洼,就成了主河道,牛羊猪、檩椽子、橱子柜什么的,间或也有人,打着旋儿带着响儿往下冲去,真是吓死人啊!
  大水过后,雨水一年年减少,母亲说,开始几年,到地里干活,渴了还能挖出水来喝。我是1968年生人,到我十来岁的时候,水皮已经两丈多深了,但地里的土井还有水,每年淘淘井还能用,现在,我还清楚记得当年摇辘轳帮爷爷浇园的情景。夏天吃凉面,母亲就让姐姐和我拎个泥壶去打水,骄阳似火的中午,吃碗井拔凉水拌的凉面,一下子凉到心里,那才叫个痛快!后来,土井里的水干了,我们后边小田大伯他们父儿四个,在自家院里挖了一口井,四壁还镶上了砖,半村子的人都吃这口井的水,每到中午傍晚,井台前都排满了人,有说有笑,很是热闹。直到我初中毕业到外地求学时,井里的水依然甘甜可口。
  我们村西有一条水渠,大人们说它上游连着唐河。上小学的时候,每年夏天,渠里都下来水,才来时水流很细很慢,我们从家里偷出筛子或是破箩,就一溜儿小跑地去接鱼。先在水流窄的地方挡上横堤,把筛子挡在堤中央,过一会儿提起筛子,里面往往就欢蹦乱跳着两三条小鱼儿,半天下来,收获还真不少,拿回家去,让母亲用油一煎,就是一顿美餐。水大后,我们干脆脱得赤条条浑身上下无牵挂,跳进水里端着筛子破箩捞鱼,但在此时,鱼捞多少已在其次,洗澡、打水仗反倒成了主业,常常太阳落山了我们也不敢回家,倒不是因为鱼儿没捞多少,是害怕回去父母要划胳膊,有白印儿就得挨打。我在家是老小,又是哥一个宝贝疙瘩,母亲看得更紧,偷着跑出去的机会很少,游泳最终没有学会,至今仍是旱鸭子一个。
  大渠里的水是用来灌溉农田的,两岸趴着不少抽水机。用渠水浇地柴油机省劲,要是看到它憋得“突突突”冒黑烟,准是鱼堵住了水龙管,下去一摸就是一二斤的大鱼。分队前的那年冬天,渠里的水还没退,队长组织打坝给小麦浇冻水,事先声明下水的五十多度的老白干管够,小伙子们争先恐后,结果一夜间,村西大洼里的几百亩麦田变成了水田,正巧寒潮袭来,没两天便冻得结结实实,不少孩子赖着家里做成滑车,用俩改锥在冰上一戳一戳地飞快滑动,横冲直撞,那个过瘾,后来再没有那样的机会。看着冰下绿油油的麦苗,队长急了,赶紧组织人们拿大镐、连柄斧砸冰,多亏一个回乡知青及时制止。第二年春天,小麦返青,凡是砸了冰的地方都冻死了。
  师范毕业再回到家乡已是八十年代末,那两年雨水比较大,唐河年年下来水,一回山洪爆发,夜里紧挨着河边的东石桥村还进了水,不过那水没根退的也快。水退后,听说白洋淀边喇喇地的洼地里有鱼,那儿离我们不太远,一个响晴的午后,我和姐夫他们骑车两个多小时赶到那里去“淘鱼”。大姐夫懂眼,站在边上看上一阵,然后指指说:“那边水花多,鱼也就多。”我们赶过去,脱了鞋子,挽起裤子,下去开始打坝,大姐夫说坝一定要打牢,不然快淘干了,坝开了就白费劲了。坝围好后,我们便轮流用脸盆往外淘水,二姐夫力气大性子也急,干得最欢,弄得浑身满脸都是泥,眼看着快见地皮了,不好,真开口子了,幸亏小姐夫手疾眼快及时挡上,才没前功尽弃。这时,鱼们再无藏身之地,欢蹦乱跳地不住折腾,我赶紧把它们捡拾起来……直到天快黑了,我们淘完两个坑,长虫皮袋里的鱼足有十几斤,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收兵。走到半路,两边的人家都已掌灯,但我们谁也没感到累,一路有说有笑,直到现在想起来,仍让人兴奋不已。
  后来,水皮儿一个劲地往下抽,眼见的地里大眼井干了,机井上按了水泵,深水泵换成了潜水泵,水管一年一年加长。前不久回老家,现在水管已加到三十多米,出水还不如原先足了,真不知道那水跑哪儿去了?人们无奈的感叹。今年夏天,曾到易水湖一游,那碧水蓝天真是让人流连往返,回来后,夜里就做了一个梦,梦见自己驾着一叶小舟,出没在风浪里,撒网打渔,采莲收苇,一派忙碌,直到从梦中笑醒。
  我想,这不只是我一个人,而应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梦想。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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